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及其长期后遗症的整合医学综述

 

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及其长期后遗症的整合医学综述 

摘要 

新型冠状病毒肺炎（COVID-19）自2019年底爆发以来，已成为全球大流行病，截至2023年8月，全球累计确诊病例超过7.68亿，死亡约695万。大多数患者经充分支持治疗可恢复，但部分患者康复后仍出现多系统持续症状，被称为“长新冠”或COVID-19后遗症。本文回顾COVID-19的流行病学、病因和病理机制、临床表现及诊断，重点总结长新冠的临床特点及可能的病理机制，并结合最新指南和循证研究，探讨整合医学干预（如中医、中西医结合、营养支持、康复锻炼和心理干预等）在长新冠管理中的应用策略。目标为为呼吸与感染科临床医师提供系统、翔实的循证综述，指导一线实践。 

背景 

COVID-19是由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型（SARS-CoV-2）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，2019年末首次在中国武汉发现，2020年3月被WHO宣布为大流行。病毒通过呼吸道飞沫、接触甚至气溶胶传播，潜伏期一般1–14天，部分患者无症状也可传播。典型急性期症状包括发热、干咳、乏力、呼吸困难和味觉嗅觉丧失等。症状轻重程度不一，大约81%的患者为轻中度，14%为重症，5%为危重症。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者更易发展为重症或危重。随着大规模疫苗接种和人群免疫的建立，急性期病例和严重率有所下降，但SARS-CoV-2持续变异，不断产生新毒株。需要指出的是，部分患者在急性感染后数周或数月仍可出现持续或新发症状，影响生活质量，形成所谓“长新冠”或COVID-19后遗症。研究显示，每百名COVID-19患者中约有6人出现这类后遗症。WHO和各国指南已开始关注长新冠的诊疗并制定相应建议。 

病因与病理机制 

SARS-CoV-2为包膜单股正链RNA冠状病毒，其刺突蛋白通过与宿主细胞表面的血管紧张素转换酶2（ACE2）受体结合，介导病毒进入细胞。ACE2在肺、心脏、肾脏、胃肠道等多种组织高度表达，使得病毒能够感染多器官。病毒复制和释放引发宿主免疫细胞过度激活，产生大量炎症因子（如IL-6、TNF-α等），形成细胞因子风暴。炎症因子进一步损伤血管内皮，增加血管通透性并激活凝血系统，可导致微血管血栓形成甚至弥散性血管内凝血。同时，病毒感染引起的肺部上皮和血管内皮损伤可导致严重低氧血症。低氧进一步促进免疫细胞黏附肺血管内皮、激活肺泡巨噬细胞，加剧肺部炎症，并可最终引发ARDS和多器官功能衰竭。此外，氧化应激也被认为参与机体损伤过程：大量炎症细胞释放活性氧（ROS）可引起细胞蛋白和DNA损伤。多器官受累可表现为急性心肌损伤、肾损伤、神经系统损害等。在心脏方面，SARS-CoV-2可能直接通过ACE2侵入心肌细胞，结合后引发心肌坏死和炎症（心肌炎），部分COVID-19死亡病例证实心肌中可检出病毒颗粒。COVID-19感染后还常见高凝状态，相关随访分析发现，既往感染者罹患血栓性疾病的风险显著增加。 

长期后遗症方面，目前尚未完全明确其发生机制，但推测为多因素综合作用，包括持续的低度炎症、免疫功能紊乱、自身免疫反应、微循环障碍、内脏器官组织修复不全，甚至潜伏病毒残留等。WHO指出，SARS-CoV-2感染可扰乱免疫信息传递，可能诱发自身免疫反应；同时，感染还可导致肠道菌群失调和病毒在肠道持续存在，这些因素都可能在长新冠病理过程中发挥作用。 

临床表现 

急性期 

急性COVID-19表现多样，从无症状感染到严重肺炎甚至多器官衰竭。典型症状包括发热、干咳、乏力和呼吸困难等；嗅味觉障碍是该病相对特异的早期症状。部分患者在感染早期可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（ARDS），需要高流量氧疗、呼吸机支持或ECMO。除呼吸系统外，COVID-19还可累及心血管（心肌炎、心律失常）、肾脏（急性肾损伤）、中枢神经系统（脑炎、脑血栓）等多系统。感染高峰期患者具有高度传染性，预防重点包括疫苗接种和个人防护。 

长期后遗症（长新冠） 

部分患者在急性期恢复后仍持续或新出现症状，这就是长新冠。WHO定义：COVID-19后遗症通常在初次感染后3个月内出现，持续至少2个月。流行病学数据显示约6%的感染者会出现此类症状。长新冠症状范围广泛，研究已报道200多种相关症状。常见表现包括极度疲乏（尤其活动后加重）、认知障碍（“脑雾”、记忆力下降）、头晕或体位性心动过速（POTS）；以及持续的嗅觉味觉障碍、睡眠障碍、咳嗽、气短、胸痛、头痛和心悸等。部分患者还伴随焦虑、抑郁、创伤后应激等心理症状，随访研究发现约60%有睡眠障碍、30%有应激障碍、23%出现焦虑。长新冠还可诱发或加重其他疾病，如自身免疫病、慢性肾病、偏头痛、纤维肌痛、慢性疲劳综合征等。这些症状常常限制患者的日常活动和社交功能，甚至无法正常工作。 

诊断方法 

急性COVID-19的诊断首选核酸检测：通过聚合酶链式反应（PCR）或快速抗原检测上呼吸道样本中的病毒RNA来确诊。血清特异性抗体测定可用于判断既往感染。影像学检查（胸部X线、CT）可评估肺部受累程度，但并非诊断必需。对于长新冠，目前尚无特异性检验标志物，其诊断依赖于临床评估：需明确患者既往有COVID-19感染史，排除其他病因，并符合症状持续时间（通常3个月后出现且≥2个月）的标准。WHO正在制定专门的临床实践指南，以帮助规范长新冠的诊疗。临床医师应对康复患者持续关注，对呼吸功能不全、心血管并发、精神心理状态等进行必要检查。 

治疗策略 

急性期COVID-19治疗以循证支持治疗为基础，结合有效的抗病毒和免疫调节手段。支持治疗包括充分休息、维持水电解质平衡及对症处理，如退热、止咳等。呼吸支持根据病情给予氧疗，严重者可进行机械通气或ECMO。抗病毒治疗应在感染早期给予高危患者：如美国FDA批准的抗病毒药物Paxlovid（奈玛特韦/利托那韦）、瑞德西韦以及单剂量莫努匹拉韦等。一项随机对照试验显示，在症状出现后7天内使用3天疗程的瑞德西韦可显著降低28天内住院或死亡率。免疫调节方面，对于出现氧合指数下降或炎症标志物显著升高的患者，可考虑糖皮质激素（如地塞米松）和IL-6受体拮抗剂（如托珠单抗）等，以减轻炎症风暴。COVID-19常伴有高凝状态，应评估血栓风险并使用低分子肝素进行抗凝预防。MSD诊疗手册建议：诊断依靠PCR检测，治疗则以支持治疗为主，配合抗病毒药物和糖皮质激素。 

在中医药应用方面，中国《新冠诊疗方案（试行第十版）》已加强了中西医结合治疗内容，针对重型和危重型病例加入了中药救治指导，并在恢复期针对持续咳嗽等症状提供针灸和中药处方。研究表明，中医辨证施治、针灸、拔罐等具有调节免疫和改善症状的潜力，但仍需更多高质量临床试验证据支持。综上所述，急性期治疗应结合最新指南和临床证据，个体化选择支持治疗、抗病毒及免疫调节药物，同时关注合并症的管理，并考虑整合中医药等补充干预。 

长期症状（长新冠）与管理 

对于长新冠，当前尚无根治方案，治疗目标为缓解症状和功能康复。首先应对症处理：疲劳患者需采取分段活动和渐进式锻炼，避免过度劳累；呼吸困难或肺功能不全者进行呼吸康复训练和适量有氧运动；肌肉或关节疼痛给予物理疗法、康复锻炼及必要的镇痛措施；认知功能障碍可采用认知行为治疗、脑训练练习等方法；心律失常或POTS则进行心脏监测、补钠补液及心脏药物治疗；睡眠障碍、焦虑抑郁等精神症状可应用心理咨询、行为疗法或药物治疗。世界卫生组织建议卫生保健者指导患者进行自我管理，包括症状监测、健康生活方式和规律随访，同时根据需要提供症状缓解药物或转诊康复服务。 

多学科康复是长新冠管理的关键。一项系统综述和Meta分析表明，肺康复训练（包括呼吸练习、耐力和力量训练）能显著改善长新冠患者的呼吸困难程度、体能、生活质量和抑郁水平。斯坦福医疗中心的患者教育资料建议：患者应制定活动计划，合理分配任务与休息时间，逐步增加活动量，同时注意姿势和节能原则。此外，保持健康的营养摄入和睡眠卫生也有助于康复。针对新冠感染后免疫功能的研究显示，感染后数月内检测到中和抗体，但强度随个体差异较大；CDC和专家建议，即便发生长新冠，患者仍应根据适龄接种或加强COVID-19疫苗，以降低再次感染和加重风险。总体而言，长新冠管理需要个体化、整合医学和多学科配合：应在呼吸康复科、心脏康复、精神心理科和中医等领域协作，根据患者具体症状制定综合康复方案。 

整合医学干预 

中医药：中医从整体调节的角度参与COVID-19及长新冠的治疗。临床上常根据辨证论治选用中药，如肺气虚型配以补肺益气药（参苓白术散等）、痰湿阻肺型用化痰祛湿药（温胆汤、二陈汤等），并可辅以针灸如足三里、内关等穴位缓解乏力和胸闷。国家指南明确推荐在COVID-19重症、危重症及康复期症状中加入中医药方案。部分研究报道，中西医结合可缩短症状持续时间，改善肺功能，但目前高质量循证证据有限。营养支持：合理膳食是恢复期的重要组成。循证研究指出，抗炎饮食（如地中海饮食）和富含益生元/益生菌的食物可能通过调节炎症反应和肠道菌群促进长新冠康复。76%的相关研究观察到饮食或营养补充可改善疲劳、情绪和炎症指标。临床上建议保障充足蛋白质和微量营养素摄入（如维生素D、C、锌等），纠正潜在营养不良。康复锻炼：除常规肺康复外，可结合传统功法，如八段锦、太极拳等温和运动，这些方法有助于增强体力、调整呼吸和舒缓心情。运动处方应循序渐进、个体化。心理支持：针对长新冠高发的抑郁、焦虑和PTSD等问题，推荐心理咨询、认知行为疗法以及放松训练等干预，同时积极应用药物治疗如SSRIs。支持组、康复俱乐部等互助方式也有益于患者康复。整合策略：实践中应遵循循证原则，将西医诊疗与补充医学结合。例如，在西医指导下合理应用中药和营养补剂，并通过康复治疗和心理干预促进全面恢复。未来需要更多临床研究来验证各整合干预的疗效和安全性。 

预防与预后 

最有效的预防措施是加强疫苗接种：多个大型研究和指南表明，接种COVID-19疫苗可显著降低感染率和重症死亡风险，并能减少长新冠发生的概率。此外，保持个人卫生（勤洗手、戴口罩）、社交距离和良好生活方式（均衡饮食、适度运动、充足睡眠）等常规防护同样重要。对于已感染者的预后，多数轻型病例可完全康复，但老年人和基础疾病患者重症率较高。长新冠患者预后因人而异，一些症状可在数月内缓解，但也有报告指出约50%的患者在感染后一年仍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或身体后遗症。据MSD手册，COVID-19感染后免疫保护可能持续3–6个月，但易受新变异影响；因此建议完成隔离后及早接种符合条件的疫苗，以降低再感染风险。 

总结与建议 

COVID-19及其长期后遗症已成为临床挑战，需要多学科、综合治疗策略。当前证据表明，对于急性期患者应及时给予循证的支持治疗和针对性干预，以降低并发症；对于长新冠患者，则需实施个体化管理方案，综合利用西医、传统医学和康复等方法。循证整合医学的实践要求：①遵循现有指南，持续关注国内外最新共识和研究进展；②对每位患者进行全面评估，根据中西医辨证施治选择最适合的干预；③强调多学科团队协作，包括呼吸、心内、康复、心理、营养和中医等专业；④重视患者教育与自我管理能力的培养，如斯坦福PACS中心建议的活动量规划与节能原则。同时，应鼓励进一步开展关于长新冠机制和治疗的临床研究。面对长新冠可能带来的长期健康负担，临床医生需以循证精神结合整合医学策略，为患者提供全面的康复支持和健康管理建议。 

参考文献 

• 世卫组织. COVID-19后遗症（COVID-19长期症状）. 

• Katz S等. COVID-19 – 传染病 – MSD 诊疗手册专业版. 

•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（COVID-19）主页（网络资源）. 

• Liao XJ, Wu ST, Ma ZH, 等. “长新冠”的多系统症状及机制研究进展[J]. 微生物与感染, 2023, 18(4): 193-202. 

• 梅奥诊所. 长新冠：COVID-19 的持久影响. 

• Bigman G, Rusu ME, Shelawala N, 等. Diet and Nutrition in Relation to Long COVID-19: Scoping Review[J]. Nutrients, 2025. 

• 国家卫健委. 《新冠病毒感染诊疗方案（试行第十版）》相关内容. 

• Saleh AM, Abdelgawad AI, Sultan ES, 等. Efficacy of Pulmonary Rehabilitation in Post-COVID-19: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-Analysis[J]. Biomedicines, 2023. 

• Stanford Health Care. 长新冠管理（PACS Clinic）患者教育手册.